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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剛上中港交流道,雨點開始如黃豆般的落下。1999年10月2日下午不到四點的天空,昏暗得宛若初夜。我懷著雨刷清不走的沉重,覺得回家的路,十分長遠。
921的震撼,叫一向習慣單打獨鬥的我,忽然覺得一個人好像薄弱得使不上任何力量做任何有效且快速的救援協助。除了捐錢,所有想得到的、關心的問題都已有人、有單位在積極的處置了。而我,無法要自己在這場世紀末的大災難中置身事外。我毫不隱藏自己的焦慮,積極的打探之下,原住民所居山地部落是否安全攫住我關懷的焦點。
南投霧社的碧湖是我濾煩避憂的桃園。我關心的朋友傳來平安的消息固然讓人釋懷。笑話中聽到有部落的村民一週內有三次在瞬間逃脫一空的情況,讓我感受到那裏有著多大的對居住環境安全的不信任感。我不要自己被無謂的憂心所纏擾,更不要自己因無力解除憂心的狀況而可能要面對讓人傷心的結果。我決定走訪一趟仁愛鄉的松林村。那個有著一村笑臉的泰雅原住民部落。在那裏,我曾經飲過一村的清清茶香。也為磊石間的繽紛草花深深著迷。
穿過災區新社、草屯、埔里,吉普車顛簸在觀音瀑布、人止關的傾落
礫石上。沒有走進災區的台灣人,不能算共同經歷過這場劫難。而我,依
然孤身前往,前往我熟知的村落,帶著一顆與往日全然不同的忐忑的心。
松林村,座落在濁水溪上游、萬大水壩下方的狹小溪谷平原上。住民
二佰多人。對外的經濟行為是茶葉買賣。因此部落附近種植了整齊的茶樹
及自足的蔬果。主震發生時,山在鳴,地在吼。村子忽然陷入一片黑暗。
地震,不是全村所以集體向外逃竄的主要原因。真耶穌教會的白執事說:「萬
大水壩一旦決堤,村子首當其衝會被淹沒。村民三次倉皇逃離,就是害怕
水壩決堤或聽錯消息所造成。」村民都回來了,這樣的恐懼還存在嗎?當
然!除了大小餘震不斷之外,可能還有更大地震發生的謠言也讓人心惶惶。
我告訴白執事,謠言固不可信,但是不是一定不會再有更大地震發生卻是
連專家也不敢斷言的。白執事的眉頭鎖了起來。我問及附近有沒有其他村
落有類似可能受災的壓力存在?他告訴我,除下游的萬豐、圓山村外,溪
對岸,三個小時腳程的武界村及法治村,因萬豐以下的道路斷絕而陷入困
境。原先山青還以揹負方式涉溪運補救援物資,如今因為溪水暴漲,陸路
的運補已經停止。開始由直昇機空投救援物資,並後送傷病患者。我順著
指示,尋找武界村所在位置及觀察附近環境的狀況。發現武界村後的那座
山整片滑落,至少半座山是一片禿黃。問武界有多少人?加過橋的圓山村,
戶籍內有一千人左右,武界至少五佰人以上。除了交通斷絕以外,目前有


沒有其他立即的、危險的災難可能發生?執事說:「因地震造成的崩塌,土
石是鬆軟的,只要有一場大雨,就有可能造成土石流。」執事沒有說完的
話,卻在倏忽間成了我心頭上的一塊大石頭。
「有沒有過遷村的考慮?」「有過兩次,但政府沒有十分在意,也就算
了。」「如果遷村,老人家會不會有意見?」「以前有,地震以後還沒有問
過。」「想不想遷村呢?」「想啊!可是要遷到那裡去?」「如果老人家有意
見,他們會聽誰的解說或建議?」「村長可以,但教會裡的神職人員一向比
較被信任。」
好山好水的霧社誰在眷顧?恬然無爭的原住民朋友,面對無情的天災,
要不要離開家園?誰來幫助他們安全的遷離?離開後要到那去?困擾著他
們的問題,同時也考驗著我們落實關懷、預先逃避災難的處置能力。

劉小華寫於八十八年十月三日埔心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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