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緬甸來到台灣七年了,這七年,自然無法跟家人一起過中秋節。
    記憶中,中秋節當晚會下起毛毛雨,問媽媽:為什麼每年中秋節都會下雨?媽媽笑笑的回答:那麼多人在等著看月亮,月亮當然會害羞,就不敢出來了。每年,我們家還沒等到月亮出來,就開始吃月餅了。吃完後,月亮才慢慢地從黑夜裡探出,看上去,真的感覺到月亮害羞的臉。媽媽真厲害,連月亮害羞都知道。 
    不知道大家有沒過這樣的經驗,在姐姐們拆月餅要擺上桌的時候,會跟姐姐要一個容量較大的盒子藏著,吃月餅時,放在膝蓋上,用來「儲藏」月餅,第二天帶去學校和同學炫耀。雖然我藏的月餅跟同學的顏色不一樣,種類也不多,盒子也沒有同學的漂亮,還是有少數同學沒辦法帶著月餅來上課,童年的虛榮心沒有同情,但我還是和另一位沒有媽媽的同學分享了我只有兩種顏色的月餅,如今,這位同學已經當媽媽了,和另一半組織了幸福的家庭,她常說:不會讓孩子跟她一樣沒有媽媽,現在,她終於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在緬甸的大部份人家,因為貧苦的經濟,每年買月餅都要等到「最後一刻」也就是商家快打烊的時候,才一個勁的衝上街購買。對媽媽來說,月餅的價格都一樣。所以媽媽買月餅的時候,只看到350(最便宜的)。媽常說:350元和2000元買到的都是月餅,吃起來味道都一樣。因此,媽媽對月餅沒有特殊要求,有餡和沒餡都差不多。媽媽真隨和,買東西從來不殺價。
    爸爸是虔誠的儒家子弟,每年中秋前會先拜祖先靈位,我們兄妹依序磕頭上香,心中要重複祖先保佑「國泰民安」的心願,將月餅貢上半小時,才可以「開動」。這半小時,真是難熬,全家人不發一語的等著半小時的到來,時間又常在這時候,鬧上慢慢來的彆扭。吃完月餅,爸爸會一個人在門前來回走著,哼著我聽不懂的歌,有時低頭數著步伐,有時抬頭看向遠方,彷彿遠方有爸追憶期待的事,只是爸從不提起,我們也不敢過問。現在多心的想:要我到台灣來會不會是爸當年的期盼之ㄧ?而我的不再能回家?他老人家又是如何面對?人生是不是就得這樣,非要用回味來感受深刻,也許無奈才稱得上人生。
    親愛的媽媽,今年的中秋節,我又要缺席了。您說每年都會買我喜歡吃的市餅,裡面的四種口味七年都沒有變,而且是同一家廠商做的;你還說今年不回來沒關係,明年再回來,只要記得回家就好了。還記得有一次,您惹我生氣,我說了氣話,說我永遠都不回家,您哭了,我轉身,頭也不回,這一走已是七年前的事了,不知道還要走幾個七年才能吃到您為我買的市餅?媽媽,請您為我們的圓滿團聚保重身體。我,會回家的。 

 

                                                   李美萍寫於永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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